2013年12月25日 星期三

初次見面

當我寫下第一首詩
才看見我以為梳妝打扮過的
赤裸的心靈

當我寫下第一首詩
才發現我以為堅強剛壯的
嬌嫩的意志

當我寫下第一首詩
筆尖來回擺盪
字字句句擴張
意識下的荒原

2013年12月24日 星期二

禮物


夢想添加希望
揉成一團塞進襪子
待在平安夜
聖誕老人悄悄收工後
它發芽長成觸及未來的大樹
以便我們攀附向上

如果到頂了
就再種一棵願望
生生不息


2013年12月18日 星期三

介入醫療場域小記(I)


圖片來源


連續當了兩天醫院的(偽)員工,難得能以非病人的角度去介入並觀看醫院運作的流程。
醫護人員十分令人敬重,我觀察到,每個人都十分流暢的在執行任務,還能多工處理,在我看來艱澀的醫療工作中輕鬆的談話。在藥庫看見一些應該是醫學院的學生,偷聽他們的談話,發現他們說笑的內容都夾雜一些術語,討論著胸痛要找哪位醫師比較好。手上包裝著要分配出去給病人的藥物,感覺卻充滿大學生的活力氣息,這種專業程度是我輩應當感到羞愧。當我走進化療藥劑調配室,耳邊傳來的歡笑聲使我以為進到大學的某課堂。醫學生的生活真令我難以想像。

跑了整棟醫院,我覺得,最可怕的不是太平間(雖然我沒去,那邊沒有列印的需求),而是加護病房(ICU)。死亡是所有混亂的終結,而介於生存與其中間的就是真正的地獄,因為人在這裡並無法確定是否能返回健康,或終結苦難。

ICU都由兩層鐵門關閉,每日只有兩個時段可以開放探視,我今天在保養時剛好跨到探視時間,穿過層層鐵壁,隔離衣還未穿好,就見到家屬匆匆進入,各自在病床定位,把握與親人相處的短暫時光。其中,偶然聽見一位年輕的醫生跟病人家屬談論裝置葉克膜,我再回頭瞥見床上受苦的病者,遠看僅見被管線接連遍布的頭部,取下眼鏡我可能就分不出那是否是人。

處於如此重症的情況下,人是否有自我意志呢? 抑或成為醫生與家屬之間的操偶? 這近乎形上學的提問,我無法回答,我只知道我可以拿著刷子彎腰弄印表機是件幸福的事。

醫院以另一個角度來看,是一個巨大的資料結構。恕我引用這可怕的資訊術語,因為整個醫療機制正是由多重資料點匯集而成的系統。在藥庫我看見藥品的分排,並不像是倉庫那般堆疊而已,還有區分成各種治療的組合、調劑。病歷課活像一座圖書館,文本堆疊所記載的是人的生命起伏,醫師所施予的回春法。病人從批價到看診,治療到領藥,整棟建築物裡不同單位的人員均做等量的付出,而非單只是醫生的功勞。或許在醫院這樣攸關生死的地方,人們不論性格如何,均會自潛意識打起精神,謹慎行事。

另外,其實護士沒有那麼兇,只是他們很累很忙而已啦!


(還有淡水馬偕,待續)

(另有醫學/藥學專業人士歡迎指正,以上只是不專業觀察)



2013年12月16日 星期一

數字遊戲

 當我們試圖「出人頭地」,成功的爬到最高的位置,卻碰到困難的時候,成功的神話能撫慰我們。當我們焦慮地自問:「我們爬得夠高夠遠嗎?」我們可以撫慰自己說:只有足夠勇氣的人,才能達到頂端。當我們對剝削自己同胞感到愧疚時,我們可以輕聲對自己說,我不需要為別人負責,他們必須自己去學習。這些個人主義的說詞,讓我們不再有愧疚之感。

-羅洛‧梅 <哭喊神話>
 

今天去面試某家公司,位於敦化南路上一棟高聳入天的商辦大樓。穿著塑膠感十足的套裝的上班人們魚貫進入電梯,門徐徐關上。電梯裡幾個中年男子面如死灰,各自盤算著踏出電梯要辦的每件事。我從鏡子中赫然看見,這些人沒有皮肉,具具都是衣冠楚楚的骷髏。

在會議室填寫資料,突然一位穿著家常的大叔踏進。我慎重地起身向他問好,他雙手外推直說不用這麼拘謹,顯然客套功夫不是人人都愛。這場面談大約只有五分之一的時間在問專業知識,實際上,說這是一場真心話大放送也不為過。

「你這麼年輕,又有這麼優秀的履歷,我個人實在不推薦你來做資管。」頭一次看見面試官這麼不推薦自己的工作的,我也起了興頭,追問緣故。

「我問你,一個老闆要有甚麼能力? 要有找錢的能力。他必須要能夠到源源不斷的找到訂單。」
「人總不能一輩子當員工。像我在這邊,MIS這種可有可無的工作,老闆哪天把我砍掉都說不定。你要做的就是找出自己的數字,做資訊的就這樣,替代性高嘛。還是做業務才有辦法成長...」
「十個老闆九個是業務出身的,要是再給我機會,我一定去當業務。像你這麼年輕,不要一開始就來做資管,資管是沒有退路的才會過來做。業務阿,可以學到一些生意的眉角,要喝酒要去玩都是歷練阿...」講到某些地方,他突然把音量降低,彷彿玻璃窗後有人正監視著面談。

其實談到一半我就沒有興趣在這上班了。
於是後半場我就拿出精神分析的方法,好好窺探這位大叔的潛意識。

慾望緊揪著他的領口。

他的話語流露出無奈,為了混口飯吃的身不由己。談論的總是過去,而沒有未來的期望。
業務在他眼中有如鈔票製造機,那紙醉金迷的淫亂社交,在我看到他眼中閃過的卻是性的慾望,而非嘴上說著的「生意手腕」。在我面前的是典型的抱怨者,他厭惡這工作、他沒有未來展望、他生活不滿足、他怨嘆一切。

又衝又拚的業務精神似乎是中年人的創業神話,縱身酒店與粉味之間,迷茫的雙眼相信看見的是大把鈔票與名聲,沒看見的是沉淪與腐化的良心。讓一種信念深根腦海是很可怕的,它會滲入思想的結構之中,慢慢地將人的中心思想給抽換。本質上這是成功者偏誤,君不見人力銀行永遠開著業務的職缺,更不見那些被刷下來的失敗者,帶著腐蝕的心靈與異化的價值觀,半殘的在社會底層喘著一口氣。

更弔詭的是,與大叔同年紀的人,正是把持著這思想,在各行各業「汙染」整個就業市場與文化。後進的新人就在被擋在高聳的朽牆之下。遠在後方的權貴,住在豪宅、享受舒適的生活。這是一部機器,任何被投入這個系統之中,它就被訂下它的座標,照著軌道循環。

他還說,他現在就只是依老賣老,沒有任何談生意的技巧,所以就暗暗的注定要幹沒路用的資管一輩子了。

如果你這麼想,你就一輩子沒出息吧

我心想。





離開巨大的水泥建築,我深吸了一口空氣。
我想今天不是去給人面試,我倒是給這「怨嘆的中年人」面試了一番。

2013年12月9日 星期一

中華民國到台灣:本土歷史脈絡的斷裂與缺席


 從張懸在英國攤開國旗,到甘比亞宣布斷交,「中華民國」這個老骨頭近來可睡得不太安穩。

回想過去求學時期讀的歷史,中華民國的建立是多麼的艱辛與偉大。國父領導革命推翻滿清、反袁、剿共、抗日、遷台以反攻大陸...字字句句寫著國民黨如何辛勤的為中華民族守護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但革命的煙硝早已散去,竊據大陸的「共匪」已經在世界上穩固的豎立起五星旗,對於外國人心中的「中國(China)
,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站在位置上許久。那號稱繼承道統的中華民國呢?

File:Chinese republic forever.jpg
“Chinese republic forever”聽起來像民初革命家的戀人絮語,給現在華人聽起來卻怪噁心的。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歷史課本沒有寫到的事情太多了。我們所揮舞的青天白日旗,並不是1911年革命所揮舞的旗幟。武昌起義的那一晚,孫文不在中國,他是看報紙才知道起義的。領導革命的組織也不是國民黨,是各地的學會與革命黨人努力而成。如同法國哲學家傅柯所言,歷史是斷裂的、非連續的,今日我們所熟知的歷史,多是建立於書寫者的意志與詮釋之上。中國傳統上新政權為了凸顯執政合理性,有為前朝寫史的傳統,而歷史在編撰的過程中,在有意無意間參入了與史實偏離的評價與意識形態。假設當初革命失敗,清朝統治延續至今,我們讀到的歷史會將辛亥革命定調為賊黨叛亂,民主共和為背離傳統。於是歷史成為權力的角力場,勝者把持住權力的五色筆,在青史上寫下龍飛鳳舞的豐功偉業。

1948年金圆券发行,上海市民争相挤兑黄金
國民黨會丟失大陸也不完全是共產黨的因素。圖為約1948年上海民眾爭相將國民政府發行的金元券兌換成黃金的照片。由於濫印貨幣,導致通貨膨脹飆升,造成嚴重的民生問題,許多人因此轉而投向共產黨。圖片來源:中國百科網

台灣的歷史最早是從大航海時代開始書寫的。荷蘭人視台灣是物產豐隆的殖民地、鄭成功視台灣為反清復明的基地、大清國視台灣為解決人口過剩的開拓地、日本帝國視台灣為前進東南亞的跳板、國民黨視台灣為反攻大陸的據點。這些外來政權並未重視台灣人的主體性,台灣人總是處於「被殖民」處境,受制於歷史的權力操弄,產生以接近或進入統治者階級感到驕傲的現象。透過「黨證在手,希望無窮」的嘲諷也不難窺見大眾對於無視民間疾苦、拋棄台灣主體的特權階級之憤怒。

File:1735年法國人所繪臺灣地圖 Map of Government-controlled Taiwan - Formosa by French.jpg
圖為1735年法國人繪製的大清統治範圍下的台灣。大清國聲稱收復台灣,卻任其閒置200年,後期受列強影響方轉積極治理。不論大清或國民政府,兩者將台灣納入中國的治權之下,卻不見其為台灣人做出積極建設與治理。彼時台灣人揮著台灣民主國旗與呼喊著反攻大陸,更顯荒謬。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當我們掙脫歷史敘事呈現的偏誤,審視馬政府的作為,我們會發現課本上所歌頌的中華民國已經精神分裂了。從菲律賓槍擊漁船事件的遲鈍反應、日本對釣魚台主權的聲稱擁有之對應、馬總統稱兩岸「不是國際關係」,我們不難感受到政府對於主權伸張的怯懦。想當年國民政府可是懷抱著「反攻大陸,解救同胞」的春秋大夢呢!國民黨苦心經營半世紀的光復大陸與正當統治的史觀,竟被馬總統自廢武功,要是給蔣介石知道他不氣得從墳墓裡跳起來!

張懸展開那一面國旗,刺激我們思考青天白日旗的意義是「國旗」或"Just a flag";甘比亞的斷交,提醒了我們國家主權存在感的薄弱。馬總統的自我矮化,告訴我們當權者在利益與主權中,統治階級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歷史演變至今,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漢賊不兩立思想已經漸漸散去,新的命題緩緩浮現:我們如何以台灣人的姿態在世界舞台上書寫屬於自己的歷史。